很多世界知名企业在预测制造业转型发展时都曾提到：“在先进技术的帮助下，未来的工厂也将变得更加以人为中心。”

我们能看到，在一套成熟的体系与标准下，昆明卷烟厂招聘的年轻人，在工作中会表现出一些共同点：专业、认真、踏实，他们都对工作有理想，对制造业有情怀。

不难想见的是，这样的年轻人会对产品负责；还可以期待的是，他们也会对中国制造业的未来负责。

夜里11点30分左右，魏旺鑫的手机接到了短信。他本来就没有睡着，便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，坐到书桌前，打开电脑。

这一天，是年2月14日，也是除夕的前一天。对于城市而言，这个点不算晚。而在魏旺鑫昭通鲁甸乡下的家里，外面已是一片静寂。他听到电脑风扇“呼呼”转动的声音，开机了。

刚才的短信告诉他，拟录用名单公布了。魏旺鑫找来一张纸，准备用这张纸挡住电脑屏幕，然后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找，直到找到自己，这是他早就想好的。虽然这么做不会对结果有任何改变，但就像在打牌的时候，会有人喜欢把底牌遮好，再慢慢搓开。

如果进入这份名单，意味着通过了红云红河集团昆明卷烟厂的笔试和面试。毕业后，极有可能进入昆明卷烟厂工作。

因为关乎未来，这是魏旺鑫的重要时刻，对昆明卷烟厂来说也一样，因为工厂需要吐故纳新。

魏旺鑫

毕业院校：河南农业大学 　　

所学专业：机械设计制造机械自动化 　　

高中时独立修挖掘机机械臂

第一章

每一年，有很多年轻人报考红云红河集团。正因如此，企业才能吐故纳新，不断成长。但吸引年轻人的主要原因，不仅是收入待遇，他们报考红云红河集团，是从兴趣到专业再到事业三级跳的最后一跳。

（一）

1月5日，红云红河集团在网上公布了年毕业生招聘计划。6个生产厂中，昆明卷烟厂计划招聘的人数最多，为45人，限定专业与学历。其中，机械工程、机械设计制造及其自动化专业招聘30人，仅限本科学历。

大学本科毕业时，每个学生都要做出选择——是考研、考公务员，还是找工作。任何一个选择，都有着复杂的缘由，即便是做出选择之后再回头看，也难找出明晰的因果。唯一能够确定的是，任何一个选择，都是带有向往的尝试。

魏旺鑫毕业于河南农业大学，专业是机械设计制造机械自动化。从经历来看，他是个有主见的人，凡事喜欢提前考虑。当初选择去河南读书，因为觉得自己没有去过“外面”，所以考个离家远的学校“感受一下”。

早在大三时，魏旺鑫就已经做出报考昆明卷烟厂的决定。他向学长咨询，上网看网友的回复，了解了一些烟厂考试的方向。年6月，大三临近期末的时候，他开始着手复习，同时为考烟厂和考公务员做准备。

公务员显然是魏旺鑫的“第二志愿”，因为他知道，如果考上昆明卷烟厂，他不会，也“没心思”再去参加公务员考试了。在魏旺鑫的世界里，机械可能是排在第一位的。

“我从小就对机械感兴趣，对机械最早的印象就是自行车。”魏旺鑫说，小学时，他得到了人生中第一辆自行车，那是跟人买的二手车，每天骑着出去玩。自行车坏了，他就自己修。

自行车的机械原理简单，但是个开始。后来，魏旺鑫跟人学修挖掘机，大学读机械的相关专业，多多少少都和他这个兴趣有关。魏旺鑫讲，他的哥哥刚毕业，以前也想考机械专业，但没有录取。看起来，他似乎有点替哥哥遗憾。

人对机械的兴趣，都因机械而起。今年从北方工业大学毕业的史金辰，专业同样是机械设计制造机械自动化。现在，这个家住玉溪的年轻人，已经被昆明卷烟厂录用。

史金辰第一个印象深刻的设备，是飞机的发动机。他清楚地记得，8岁左右，有一次和父母坐飞机去海南玩，他的座位靠窗，坐好后，一种难以描述的声音吸引了他。史金辰扭过身，朝窗外看去，找到了声音的源头——挂在机翼下面，圆形的。“我突然就对那个东西很感兴趣，一直盯着看，机型好像是波音。”

史金辰给人的感觉沉稳，他语速不快，回答问题也好像都是想好了再说，所以声音中总透着笃定。可在大三时，他曾一度比较迷茫。身边考研的同学多，他纠结于毕业之后直接工作还是考研。虽然也在准备考研复习，但史金辰压力很大。考研前几个月，他静下心对自己的未来做了一次思考。结论是：走科研这条路不太适合他，以自己的性格最好是尽早步入社会，开始工作，才能多学到一些东西。

所以，还没到考研，史金辰已经决定找工作了。大学在北京，如果工作还在北京，就会离家太远。史金辰是独生子女，希望工作后离父母近一点。他决定，还是回云南工作。

很多年轻人选择工作时，在各种影响他们做选择的因素中，薪酬的多少，只是其中一个方面。史金辰说，学机械的毕业生回到云南找工作，烟厂往往是第一选择。如果再考虑留在省会城市昆明的话，那么这个目标很可能是昆明卷烟厂。

（二）

高一时，史金辰曾到烟厂参观过。那次参观让他对烟厂有了概念。在他所知道的制造业当中，烟厂那些进口自德国、意大利的机械设备，不但精密，还有着工业化的美感，自动化和先进程度都很高。

“如果到烟厂工作，能将自己的兴趣、专业和未来的事业结合得更紧密。”决定了毕业直接找工作后，史金辰开始着手准备报考烟厂的事。师兄告诉他，每年红云红河集团招聘公告发布的时间都相对固定。

史金辰留意着招聘时间，当他第二次打开红云红河集团 　　

所学专业：机械设计制造机械自动化 　　

报考昆明卷烟厂时综合成绩第一名（机械工程、机械设计制造及其自动化专业类）

第二章

应聘者中，虽然很多人性格不同，经历迥异，但因为他们年轻，人们能从他们的经历、品质中，想象中国制造业的未来。

（三）

在昆明卷烟厂此次招聘的毕业生中，女生较少，瞿冉是其中之一。她有些瘦，反应快，语速也快。并且，她开朗、爱笑、随性。

就像对于上大学选专业这事来说，她自称没有特别喜欢和特别不喜欢的专业。她的第一志愿是金融学，当时因为分数原因没有录到。根据规则，要读自动化专业。她当时觉得自动化就是做机器人，也“挺酷的”。

在大学里，瞿冉曾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参加了一个机器人比赛项目，比赛由大疆公司和深圳市教育局主办。“比赛有一句宣传语，‘要让我的机器人在舞台上发光’，就是这种‘中二’的少年气，很容易感染到人。”她笑着说，当初参加这个比赛全凭“一腔热血”。

她和校友们组成了一个大约20人的团队，代表学校参赛。不过，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，结果却没那么理想。他们最终获得北部赛区一等奖、国家三等奖，这个奖项不足以让她顺利保研。但是，按照学校往年的保研比例，以她平时的成绩还是有希望的。关键在于，学校是否给名额。

在这种情况下，瞿冉没精力也没心思为考研做准备，这可能是最后她没能去读研的原因。

参加比赛的好处是，瞿冉的动手能力有了提高。最简单的例子，在参加比赛那段时间，她只要看到一个螺帽，就知道这螺帽对应的是几号扳手。参加比赛，也提高了她写代码的水平。

小时候，瞿冉学过八九年的古筝，业余等级考到了7级。这个看起来挺文艺的女孩，在大学四年里，最终变得很“理工”。她在科研院所实习，会讲理工科的笑话，接触的都是互联网公司文化、“极客”文化。

进入红云红河集团之前，因为没有直接接触，也没有一个直观的认识，那时的她，只是觉得这是个比较传统的企业。当然，瞿冉也知道，自己曾经接触的那些，包括“极客”文化、互联网公司文化，在红云红河集团里面，其实也存在。

对于昆明卷烟厂而言，虽然瞿冉对自己在大学里的一些经历，包括参加比赛的结果并不满意，但在面试时，面试官们对她的学习成绩以及参加比赛的经历，显示出了很大的兴趣。

同样能吸引面试官的，还有魏旺鑫的经历。

从初中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前，假期里只要有时间，魏旺鑫都在亲戚的修理厂打工。刚开始，他只是因为兴趣跟着亲戚们出去，帮着“打打下手”。还在上初中时，他就跑遍了昭通的各个县。

上大学后，他便可以独立修些东西了。魏旺鑫修得最多的是挖掘机的液压棒，那是挖掘机上比较容易坏的部分。最常见的问题，就是液压棒里面油路不通，或是有些零件磨损过度。

这是个又脏又累的活，白天，人们要用挖掘机赚钱，修理的时间一般在晚上。修的时候，用发电机或者车灯照明。液压棒的油管经常会漏油，黑色的油，蹭得魏旺鑫满身、满脸都是。现在，他手机里还保存着一张照片，那是大二假期修完一个液压棒之后拍的。照片上，本应是蓝色的工作服已经看不出颜色了。

帮亲戚干活，如果说是因为兴趣，那么上大学后，魏旺鑫做这事，更多的或是想赚点钱。他在假期里工作一个月，会拿到多元工资。魏旺鑫说，修挖掘机，让他知道，了解一个机械应当如何维护、如何保养，才能使效率达到最高。

和王博一样，魏旺鑫与烟草也有渊源。他的母亲在鲁甸烟草收购站工作，魏旺鑫出生起，他家里就种烤烟，有11亩左右。平时，只要有时间，魏旺鑫也会到烟地里帮忙。

（四）

对于农民而言，烟草不是一种“省心”的作物。从烟苗种下去，到初烤后的烟叶交到收购站，几乎每个月，都要人打理。

魏旺鑫说，种烟的整个过程中，最累的是“打烟”（从烟地里采摘烟叶）。工作从早上6点前开始，持续到上午11点左右；下午4点半开始，到晚上8点半左右结束，要避开日照较强的中午。收烟时，如果阳光强，可能会导致烟株枯萎。

烟株的烟叶，都是最下面的先成熟，然后才是中间和顶端的烟叶。每棵烟株按照从下到上的顺序，9天“打”一次，全部完成需要2个月时间，每人每天可以“打”棵左右。

烟地里闷热，人要戴着帽子，感觉最累的是腰和胳膊，要不停地弯腰去采摘烟叶，采来的烟叶，要用一只胳膊抱着。魏旺鑫觉得，现在稍好一些的是，“打”下来的烟叶，可以用车运，以前都是用担子挑，每担多斤，人会更累。

瞿冉的一次比赛，魏旺鑫的一辆单车、一亩烟田、一根液压棒，这种种经历都足以在面试时打动主考官。但对于报考昆明卷烟厂的毕业生而言，那是最后一步，他们首先要有资格进入笔试，有能力通过笔试。

昆明卷烟厂每年的招聘严格按照计划执行，拟定招聘计划时，人力资源部门要对工厂人力资源现状进行整体分析，包括历年人员的招聘和退休情况，并结合工厂所需专业人员等情况进行综合考虑。

比如，昆明卷烟厂在异地技改后，因为物流系统建设，需要招聘计算机等相关专业；又比如，在整个行业愈发重视营销的情况下，年烟厂招聘了一名公共关系学的毕业生。

招聘开始后的第一步，是筛选简历进入笔试。今年的招聘，要从人中选出人。对此，昆明卷烟厂有一套自己的遴选标准。

首先，硬指标要过关——必须是应届毕业生，所学专业和所招专业必须一一对应，本科生英语4级必须达到分以上。在此基础上，看成绩，挂科多的、专业课成绩差的原则上不能入选，但公共课成绩关系不大。

李树跃认为，学机学电的，核心课程分数高意味着学得“扎实”，虽然分数低，也并非肯定不行。“不排除动手能力很强，理论水平不高的情况。但对绝大多数学生来说，考试成绩还是能说明问题。”如果成绩相差不大，就要考虑学校等相关因素。至于在校时是否当过学生干部，并不是考虑的重点。

历年的招聘中，都有一些让李树跃印象深刻的学生，他们往往是两个极端。一端，是那些非常独立、办事能力强的毕业生；另一端，是在前期交流、咨询相关问题时，父母都要一起参与的学生。让他比较反感的是，“这么大的人做事情还需要父母跟着一起”。

但即便如此，这也不会影响李树跃对个人的审慎评价。在昆明卷烟厂，评价个人，不能通过一两件事就下结论，要进行综合评价。而且，还要给人以时间和成长的过程。“我们要‘综合地’‘过程地’评价人。”他说。

选出进入笔试的名单后，笔试不由昆明卷烟厂掌控，是红云红河集团委托第三方进行。昆明卷烟厂只是负责将参加笔试的人组织到考场，并核对他们的身份。

昆明卷烟厂年招聘的笔试部分2月初举办，地点在云南大学。这次考试后，人中只有一半的人进入了面试。魏旺鑫、瞿冉、王博、史金辰都参加了这次笔试，为此他们做了很多准备。

瞿冉

毕业院校：中央民族大学

所学专业：自动化

大学时与同学代表学校参加机器人比赛获国家级三等奖

第三章

从人中通过遴选、考试，选出45人，这个录取比例，虽然并不像某些行业报名录取比例那样夸张，但若想通过选拔与考试，需要付出艰辛。对于一个工厂、工厂的产品、消费者乃至整个行业来说，严格的选拔是一种负责。

（五）

报名之后，距离考试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，史金辰听说有几个高中同学也报考了昆明卷烟厂。大家联系好，约着在呈贡昆明理工大学旁边租了房子，一起复习。

正是大学放假期间，几个人找来相应的资料，在昆明理工大学的自习室复习。先看资料，再做题。做错的题，挑出来重新“刷”一遍。在决定报考昆明卷烟厂之后，瞿冉也加入了进来。

瞿冉和史金辰是高中同班同学，之后同样在北京上大学，相互的联系多。她后来讲，能够通过考试，还是要感谢这些一起复习的同学，因为她觉得，自己当时没有“非考不可”的状态，若是一个人复习，不会有效率。

他们恢复了高考前的作息时间，早中晚都要备考。晚上回到住的地方，几个人也会一起玩玩游戏放松一下。因为是在假期，大学旁边很多店铺停业，没有什么好吃的。“吃得比较多的是盖饭、米线、面条，持续上火。”瞿冉说。

那时，与史金辰、瞿冉同是高中同学的彭子洋，也在昆明租了房子，他同样报考了昆明卷烟厂。高中同学里，只有彭子洋高考后去了福建，在福州大学读书，与其他同学联系没那么多。所以，直到笔试时，彭子洋才遇到史金辰等几个同学。

在昆明，彭子洋住巡津街，他经常会“全天看书刷题”。即便如此，在当时，他们没人对考试是有十足把握的。

考试前，很多人都是提前一天在考场附近找了宾馆，而魏旺鑫是提前2天到昆明的。在冬天，从昭通到昆明，有时候会因为下雪而封路。他的决定没错，后来听说，自己到昆明的第二天，路就封了。

2月初，考试如期举行。出了考场，史金辰和几个在一起复习的同学吃了小锅米线，然后一起回家。期间，彭子洋遇到了他们，相互打了招呼。

几个人对笔试的感觉不一，史金辰觉得自己“备考还是比较全面的”；王博觉考试之前心里有些没底，但考出来感觉还不错；瞿冉的感觉不好，因为“题目有些简单，但自己本该做对的题没有做对”。比如，那些历史人物、事件、年代匹配题（四个选项有一个是错的），会让她完全蒙掉，她自称历史“真的不好”。

总的来说，这次笔试给所有的人感觉，就是一次正常的考试，谈不上紧张或不紧张。真正让大家紧张的，是笔试第二天。这天要电话通知是否进入面试，笔试没有通过的，则不会接到通知。

史金辰、瞿冉几个同学在复习时建了一个群，通知面试这天，每当群里有人说话，大家都问“怎么了、怎么了，是不是电话来了”。相互之间见面，第一句也要问有没有接到电话。但对于他们来说，一切都算顺利。几个年轻人中，史金辰笔试成绩最好，最早接到电话，随后其他人也相继收到了通知。

这一天最紧张的，可能是魏旺鑫。当天上午，他在宾馆里看电视、玩手机，等着电话响。可直到下午2点都没有接到通知，他开始频繁看时间，并觉得自己可能没法进入面试了。

“我当时就想，这个企业还是很难进的。”魏旺鑫说，他那会儿已经决定，买下午4点的车票回家。幸好，2点半，电话响了，通知他第二天早上7点参加面试，魏旺鑫终于松了口气。但马上，他又开始紧张起来，因为马上就要进行面试了。

笔试后第三天，面试开始了。

（六）

魏旺鑫此前没有经历过“正规”的面试，有朋友提醒他，面试时要注意仪容仪表、说话语速等方面。昆明卷烟厂的面试，大致分自我介绍和主考官提问环节，魏旺鑫准备更多的是自我介绍，他分三部分介绍自己：学习、生活、实习经历。

面试顺序由抽签决定，魏旺鑫抽到的是30号，时间肯定要到下午了。他在红云红河集团的小花园里找了一棵树，整个上午都在对着树反复练习自我介绍，还加入了动作表情等。前后练了20多遍，可每次都超过规定的3分钟时间。

魏旺鑫的普通话带有昭通口音，但这让他看上去更显憨厚，再加上他是个很认真的人——这次报考昆明卷烟厂，无论是笔试还是面试，他都精心做了准备。所以，面试时主考官对他印象似乎不错。

魏旺鑫的自我介绍大概用了4分钟，主考官并没有打断他。让主考官感兴趣的，就是他曾经修挖掘机的经历。魏旺鑫注意到，当他讲到这段时，原本在看简历的主考官们很多都抬起头在看他。

昆明卷烟厂的面试，每一组主考官有7人：一个厂领导加上对应的各个部门抽调的专家、职工代表，还有人力资源、纪检监察的工作人员。每个主考官会给应聘者打分，最后取平均分。

王博面试时讲了自己在学校参加全国大学生工程训练大赛的经历，介绍了他与组员们一起做的无碳小车，讲自己对工匠精神的

理解；彭子洋讲了自己的毕业设计——仿生机器人。

史金辰觉得，面试时自己是最放松的。此前，父亲告诉过他，面试时回答问题眼睛要看着考官，语速不能刻意太快或者太慢，用自然语速最好。但在等待进场那几分钟里，他还是很紧张，“坐不住”。他对自己的表现还算满意，主考官问的问题，基本都能答得上来。

几个人中，最放松的是瞿冉。此前的实习，瞿冉接触过很多老师和教授，她不怯场。“但这也成了我最大的问题，面试放得太开，有点口不择言。”瞿冉后来说。

她当时觉得，主考官年龄和自己父母都差不多，“慈祥和蔼，语气也很亲切”。自我介绍时，瞿冉说自己会一点德语，主考官便问她“样样好”用德语怎么说。答毕，主考官认可：“对对对对，说得对。”

接着，主考官看她成绩单，又问她成绩这么好，年纪又不大，为什么不继续读书。瞿冉就给他们讲保研的经历，“我说自己当时有点气，觉得此处不留爷，自有留爷处”。

“说完这句话之后，我自己都‘惊’了一下。我觉得当时不应该这么说，可能会让主考官觉得我这个人有点飘、不稳重。”瞿冉说，以前和老师们在一起，没有太多顾虑，大家交流的状态和平时聊天差不多，来面试的时候也是如此。面试结束离开时，她同样是“笑嘻嘻”的。后来才担心，自己会不会笑得太多，状态不对。她说，当时感觉自己又“凉”了。

回家后，她和父亲讲自己的担心，讲面试时候“留爷”的回答。父亲听了，也忍不住笑。瞿冉的担心可能是多余的，因为最终她很顺利地进入昆明卷烟厂，并且慢慢地对这里的工作有所期待。

李树跃说，以他从事人力资源工作的经历来看，在昆明卷烟厂工作，若想发展好，起点很重要。比如，专业知识水平，在学校里面培养的分析、解决问题能力，与人沟通交流的能力。可实际上，从人中通过遴选、考试选出的45人，相互之间，“起点”并不会差太多。

“更为关键的是，在工作中要有想法，说大一点，就是理想。”李树跃接着说。

王博

毕业院校：西南林业大学

所学专业：机械设计制造机械自动化

大学时和同学一起做无碳小车

第四章

有的时候，即便是找工作这件看似不大的事情，只有成功了，才能体会到事情本身的价值；只有成功了，才有可能真正了解工作本身。观察企业和欣赏山色相反，只有身在其中，才能看到全貌。

（七）

年2月14日晚上11点30分，魏旺鑫拿着找来的纸，把电脑屏幕遮住，他要“搓”开底牌。此前，他的计划是，从名单的最后开始往前看，觉得这样会更快找到自己，如果自己真的在名单上。

不过，打开电脑之后，他改变主意了，他决定从头看起。第一个，不是；第二个，不是；第三个，还不是……第十五个，也不是。魏旺鑫越来越紧张，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砰砰在跳。直到第十六名，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。

魏旺鑫马上叫醒了睡着的父母，把消息告他们。父亲听了，迷迷糊糊爬起来跟他说：“恭喜你了。”魏旺鑫知道父母不善于表达，但也知道，父母对这个结果，是开心的。哥哥过年回来，见面后父亲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哥哥：“你兄弟考取烟厂了。”

而在2月14日晚上9点多，史金辰、瞿冉几个一起复习的同学，也已经知道他们都进入了拟录用名单。史金辰回忆，他看到群里有人喊“名单出来了”以后，赶紧打开电脑。当看到一起复习的同学的名字都在，很开心。当时，史金辰感觉父母一下就放松了下来，但后来，父母和亲戚聊起这事时，还是很谨慎，他们说：“后面还有体检之类的，也没说就定了。”

看到自己的名字时，彭子洋正在和父亲喝酒，父子俩高兴。王博也进入名单了，他的母亲很开心。

名单公布的那会儿，瞿冉正和朋友们在一家有驻唱的酒吧帮同学过生日。大家都喝了点酒，还没到吹蜡烛的时候，瞿冉看到群里的消息，结果是令人满意的。

“看到自己了，很开心。再找下他们，看到每个人都在，感觉很幸福。”瞿冉说，如果某个人没有考上，其他人也不会很开心，而且如果有谁没有考上，她不知道怎么安慰。

瞿冉的父亲和奶奶都很高兴，奶奶住在乡下，会忍不住和别人讲，所以奶奶住的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。

让瞿冉没想到的是，报考昆明卷烟厂，她并没告诉别人。可名单公布后，很多同学都发消息来祝贺。和母亲走在路上，碰到母亲的同事，对方也会说：“看到你女儿名字了，恭喜恭喜！”

“发现身边的人对这件事都很 　　

所学专业：机械设计制造与自动化 　　

毕业设计是仿生机器人

第五章

每一名能够进入昆明卷烟厂工作的毕业生，其实他们的起点都差不多，重要的是要有个踏实的态度和远大的理想。当然，对于任何一个岗位，这都适用。

（九）

即便是在全世界范围内，昆明卷烟厂在业内都能称得上是自动化程度最高的工厂之一。而机械专业的毕业生，看到精密、高端的机械设备之后，感觉是相似的。

史金辰说，大学从书本上学到的东西出现在眼前，并且和自己的工作相结合，除了兴奋、冲动，还特别有成就感。很想搞清楚这些设备是由什么部件构成的，各个部件是怎么配合的，工作原理是什么，怎么实现整一套自动化的。更进一步，还会好奇这套机器实现自动化的控制系统是什么，怎么编程的。

魏旺鑫认同这一说法，他说，智能控制，最为动人。

不过，这些刚进厂的年轻人，开始只能做最基础的工作。魏旺鑫、王博、史金辰、彭子洋都被分配到了卷包车间。目前，他们负责为各个卷包机添加辅料，包括包装纸、玻璃纸在内的等等。

在这里，每个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成长。王博进入昆明卷烟厂之后，做了多年操作工的母亲教了他福克的一个机型保养时的关键环节——洗胶缸。王博认真记下，虽然听的时候感觉抽象，但是当胶缸摆在他面前时，他一下子就明白了。

史金辰有点强迫症，添辅料的时候追求整齐。比如成卷的锡纸，先要人工撕出开口，再将开口用黑色胶带粘好，由机器自动识别。摆放时，这些开口的朝向并不要求一致，但他还是习惯将其全部对齐。

更多的时候，整齐是必要的。比如，往机器里添加小包包装纸，每一摞，都需要厚度相近，而且不能错位，否则可能造成卡纸，导致停机。

加辅料的工作看似简单，但想要做好，至少需要一段时间的锻炼才行。开始，魏旺鑫学着加辅料时，因为会紧张，手上出汗，就容易导致玻璃纸变形、不规整，直到后来熟悉了，才慢慢变得正常。

入厂刚一个月的彭子洋在加辅料时，曾经出过一次问题。有次夜班，他往包装机里加商标纸。商标纸比较小，只能用两根手指夹着，他用的力气大了，把商标纸“挤”了出去，他立马喊师傅。不过，撒出去的包装纸已经卡住了传动机构，机器停机，师傅赶忙过来处理。

彭子洋知道，停机、重启，不但影响生产，而且费电。他很惭愧，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，但也只能认错，师傅却也没说什么。不过，当天晚上下班回去，他反思出问题的原因，觉得可能是加辅料时间长了，自己有些麻木，他下决心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。

在魏旺鑫的理解中，加辅料的工作是打基础的过程，因为只有了解每一个辅料是干什么的，了解了机器的运行状态，才能进一步操作、控制机器。除此之外，这些刚刚毕业，经过了考试和培训的年轻人，站到机台前，学到了两样最重要的东西：安全和质量。

安全方面，无论是进厂培训，还是各个车间的培训，都会涉及。昆明卷烟厂对质量方面的追求，是所有年轻人都看得到的。除了每20分钟一次的质检，彭子洋还见到过，有次40号机的烫口出了问题，导致烟包“假烫”，玻璃纸能被刮开。质检员发现后，找来了10多个机修师傅，修了一下午。

同时，还要把之前生产出的烟追回来，车间里称为“翻箱”。原则是，把所有出问题的烟从仓库找回来，不让一包问题烟流入市场。这些年轻人进厂之后，好几个都有“翻箱”的经验。他们知道，“翻箱”讲求速度。因为，如果是产量较大的时候，这边烟生产出来，装箱之后很可能直接装车运走。如果出问题的烟被运走了，也一样要追回来。只不过，跟“翻箱”比起来，更麻烦。

史金辰还知道，“翻箱”的时候，师傅们的心情都不太好，因为自检的时候没有发现，他们一方面自责，一方面焦急。

（十）

看到了昆明卷烟厂在质量方面的要求，魏旺鑫明白了一件事，如果以后自己开机器，需要用哪种心态去对待。“出现问题，即便问题不大，但是要求严的会赶紧处理，如果是要求不严的，感觉没什么大问题，可能会继续开。”他知道，在这里，容不得一点瑕疵。

魏旺鑫讲，进厂之后只有一点，是和培训时讲的不太一样。培训时，有老师和他们讲，进入车间之后，师傅可能不会主动教，年轻人要学会问。“去了之后相反，师傅很热心，有时候想起什么来了，就喊我说：‘小伙子你过来，我教你咋整。’”

进厂之后，瞿冉被分到了制丝线的设备保养班。也是最基础的工作，制丝线机器上的灰尘，擦是擦不干净的，必须要用压缩空气去吹，再把地上打扫干净。

她说，工作之后体会到了不容易，觉得很多东西不再理所当然。以前，看到工厂里每个地方都一尘不染，机器高速运转，她想的是，“哇！好厉害，科技改变人类”。现在，看到这样的场景，瞿冉明白这背后其实有很多师傅，保养设备、解决问题，而且都是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。

“从整个企业来看也是这样，以前觉得红云红河集团每年卖出多少万箱，觉得好厉害。现在看来，其实也不是理所当然，是有很多人在岗位上默默做着事情，才会有这样的结果。”她觉得，自己在设备保养班的这种经历挺宝贵。

进厂一个月后，瞿冉已经融入了这个新环境。比如，几十年来，昆明卷烟厂的老师傅们习惯把这些新进厂的年轻人统称为“大学生”。现在，不自觉地，瞿冉开始使用这个“常用叫法”。

更重要的是，她的想法改变了很多。

“进入烟厂之前也打听过，一些（说法）比较悲观，有的说：‘进去以后每天就开机器，晋升很难。’有的说：‘你以为进厂会写程序、做专业相关（事情）吗？并不是，每天就是按按钮。’”

实际上，瞿冉进厂之后看到，红云红河集团的氛围并不打压年轻人。“每个师傅和领导表达的态度都是，‘个人能走多远，部门肯定会支持。你们不要有任何顾虑，你们走出去（发展得好）我们是开心的’。”大家也没有“教会徒弟饿死师傅”的想法。比如，有的师傅会主动和她说，这里有两本关于机器的资料，我当时学着感觉挺好的，可以给你。

在这里，瞿冉知道，只要自己想做，便能通过技术改变一些事情。比如，现在制丝线每天都要吹灰，确实辛苦，虽然有除尘系统，但之前做了很多改进，效果并不理想，未来可以继续改进这个系统，让更少的灰跑出来。

新进厂的年轻人，多多少少都有李树跃所说的梦想。

魏旺鑫未来想当个修理工，但他知道，自己首先要做个很厉害的操作工。史金辰希望自己能够热爱上这项工作，因为只有热爱，才不会觉得单调，他觉得自己会热爱上这项工作。他还想，在工厂邀请青年职工家长参观车间的时候，让自己的父母也来。这样，父母以后会更理解自己的工作。

瞿冉则愿意尝试更多可能。她说：“以后做一个很单纯技术方面的人，会过得很快乐；每天写宣传材料、做活动，唱歌跳舞也挺好。而且出去卖烟，能接触不同人，去到不同的地方，也不错。反正未来可期。”

来源：都市时报

文字：都市时报全媒体记者赵航

图片：都市时报全媒体记者杨赋、杨帆

设计：都市时报全媒体记者李林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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